作者
查攸吟
元宇宙，焦虑比未来更早来
责编丨查攸吟
编辑丨别致
自由、希望和无限可能。
随着扎克伯格宣布Facebook更名为∞META，与一众互联网企业大佬们一起，向人们许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，元宇宙迅速崛起，成为Z世代们对未来的美好期望之一。
然而，比元宇宙更早到达的，并非因无限可能而展开的无限希望，而是经过精心包装，以另一种形式呈现的焦虑感。
首当其冲的，就是有关“什么是元宇宙”这个问题本身。而这个广泛的疑问，也带火了相关的知识付费课程。
关于元宇宙的“天价”付费课，有媒体贴出过这样一张课程海报——
《元宇宙第一讲》，原价1888元，优惠价688元。
课程内容围绕元宇宙特点、发展现状、元宇宙经济学等展开。在主讲人的简介内，写着这样的句子：“全球第一套《元宇宙》丛书作者”“中国的玛丽米克”。
但就是这样一个昂贵的付费知识课程，卖得却着实不差。
10月20日，课程上架当天就有130人买单。10天内，总计卖了160万。在令人深感“大众竟求知若渴至此”的同时，也结结实实领悟到什么叫“知识是无价的”。
相比昂贵但确实能够解惑的付费课程，元宇宙的热度也导致这个“筐”内，涌入各种“妖魔鬼怪”。
著名金融类博主＠金融八卦女 上周五（12月10日）挂出一张海报——［元宇宙］元未来新零售·元未来家族横空出世。
熟悉的味道、熟悉的配方，这不就是微商么。可微商怎么也来轧元宇宙的闹忙了？
哟呵，再仔细那么一看，海报中的这33位，感情都姓元……
无论“时令”知识价格不菲，还是沉渣泛起的乱象，这些其实都是能被理解的。然而很快我们就发现，这个遗世而独立的元宇宙，其实也存在着现实中令人倍感焦虑的问题。比如说，买房。
不久前，知名音乐人林俊杰在其推特主页上宣布，他购买了三块“土地”。
公众人物买地买房当然不能算什么新闻，但林俊杰买地事件的特殊性，在于那几块地它不在地球上，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上。
那么，地究竟在哪？
一个被视为元宇宙雏形的，名为“去中心化之地”（Decentraland）的网络平台上。
根据林俊杰本人的推特，其本次购买的三块“地”，合计花费12．3万美元。按照那会儿的汇率算，差不多78．4万人民币了。
最近十余年间，在资本有节奏的引导和培养下，我们已经被培养起太多的焦虑：购房、养老、身材、择偶，以及子女教育。
元宇宙，原本被许多人寄希望于，一片能够逃离现实，完全实践自我的，具备无限可能的净土……
但现在，好家伙，合着跑到元宇宙里面，仍然逃不开一掷千金的购房老生常谈？
01
币圈连着虚拟“房产”
严格来讲，上面提到的三个事件里，付费知识和微商蹭热度这些都没什么好说的。
付费知识本就讲究及时性、热度。
制作者有能耐在较短的时间内，理顺方方面面，率先把课程上架，而且恰好就凑上了Facebook更名META的热度。
那么只要内容的扎实，以及时机的新鲜、热辣，大赚特赚也是理所当然。这事么，实乃我辈媒体人应当学习的楷模。
▲不过呢，连刘慈欣的《球状闪电》都被挂了“元宇宙”了，这瞎蹭热度的风气，也实在到了该煞一下的时候了
至于微商，为了自我包装，那些人从来都是无孔不入各种热度都要蹭的。所以元宇宙来或者不来，其实对他们来说也就那样。
而唯独林俊杰“买地”的新闻，这里有必要详细“解毒”一下。
所谓Decentraland，你可以直接理解为一个基于开源公共区块链平台“以太坊”的3D虚拟世界。任何在平台内设置并认证完毕，开通了以太坊钱包的用户，都可以一键登入。
Decentraland的核心内容之一，便是数字化艺术品。
这里为来自全球的数字创作者设立了博物馆，在欣赏作品的同时，还会自动弹出作者的Instagram账号和简介。
这其中，有些作者把他的数字艺术品搁这里，是纯展示用的，只为了显摆；而大多数则以不同的数字货币明码标价，提供出售。
不要以为只是数字式图片而已，实际上真的有人买。
例如今年2月末，十年前曾在网上创下“病毒式传播”记录的彩虹猫（Nyan Cat）动图，就以300以太币（ETH）售出，当时市值大约59万美元。
▲这里的这个，自然是一文不值的复制品
当然，既然是卖高价的数字艺术品，自然的运用了区块链技术，配有独一无二的数字标签，以证明其为唯一“正版”。
既然本身就挂在区块链平台之下，在Decentraland，各种NFT（Non－Fungible Token）商店自然到处遍布，出售内容从用于装扮人物形象的帽子、鞋、衬衫，甚至是骷髅装扮等等，应有尽有。甚至提供以太坊社区专属头像（NBA名将，三分神射手史蒂芬·库里，8月末就55个以太币买了个专属头像）、特殊名称，以及Decentraland内的地块等商品。
看到这里，相信各位已经明白了，感情Decentraland就是一个和数字币高度绑定的模拟人生游戏啊！
Decentraland作为一座虚构的城市，自然是有不同社区和街道，分热门和冷门地段的（无非用户登陆后，账号是否密集、扎堆），所以这个虚拟社区内，也是经常定期进行“土地”拍卖，好的地段也是价格不菲，比如林俊杰买下的那三块。
在2017年底的第一次拍卖中，总计拍出了34356块“土地”，买家支付了超过1．61亿枚MANA，按当时价格约为3000万美元。在2018年底，第二次拍地把剩余的9331块地皮全部卖出，总计成交价格1．09亿MANA，按当时的行价算大约660万美元。
▲坦率地讲，若非和数字货币挂钩并具备社交功能，这种画面尚不如2004年发售的《模拟人生2》的游戏，傻子才会去玩
所以这事的实质，已经很清楚了。作为以太坊Decentraland社区资深玩家的林俊杰，一掷千金甩出了价值差不多12．3万美元（当时汇率，约合78．4万人民币）的“代币”，买几个虚拟物品而已。
卖虚拟地这事，并不新鲜。
有媒体收集各方统计数据显示，11月22～28仅仅一周时间，包括Decentraland在内的四个海外最主要的虚拟房地产交易平台，总交易额接近1．06亿美元。其中价格最高的一块虚拟土地，被以430万美元（约2739万人民币）的价格被售出。
一个被完全虚构出来的东西，却能够得到众多资金追捧，甚至被炒出了天价，有媒体认为这背后的主要原因之一，是货币的超发。
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，全球各主要经济体发行的货币已经实在太多。以比特币为开端的数字货币的出现，原因之一便是受上述大背景的刺激。
而随着北美疫情的第三次失控，美联储的核动力印钞机迟迟无法关闭，这种荒诞的“泛炒”现象必定会和持续不断一发不可收拾的通胀一样，继续延续很长的时间。
而相比传统房地产、金融资产等传统投资渠道，类似数字货币、虚拟地产这样只需要靠想象、不需要靠现实的东西，更容易吸引到年轻投机者进入。
02
本质上只是旧花样的翻新
林俊杰“买地”新闻最初见诸媒体之时，笔者首先想到的，便是著名的出售月球、火星土地闹剧。
《外层空间条约》（Outer Space Treaty）是国际社会利用外太空的基础法律，约定了各国从事航天活动所应遵守的10项基本原则。然而其存在着一个漏洞：
第二条 各国不得由国家通过主权要求、使用或占领等方法，将包括月球与其他天体在内的外层空间据为己有。
注意了，是针对“各国”，管束的是“主权要求”。换而言之，没有就个人是否能够申索问题，作出规定。
上世纪80年代，家住美国加州的失业口技表演者丹尼斯·霍普发现了这个漏洞以后，立即向当地法院、美国、前苏联和联合国递交了一份所有权声明，宣布自己为月球、太阳系除地球外的8大行星及其卫星的土地拥有者。
为了能够出售太阳系的土地，霍普专门注册了“月球大使馆”公司，并将月球的土地按照英亩划分成地块。任何有意者只要花上每英亩19．99美元的低价，并加上每英亩1．51美元的“月球土地税”，就能从地球以外的太阳系天体上，“购买”上一块土地。不只是月球，火星甚至金星，只要是拥有固态地表的太阳系天体，公司都可以商谈出售。
当买主购置的土地面积足够大以后，这家公司还会颁发给他一份“正儿八经”的月球护照、一份月球地产证明书等。
▲尽管印刷精美，但这“护照”依旧游戏道具感十足
“月球大使馆”公司的生意一度非常火爆。在2010年前后，年利润一度超过120万美元规模。
效仿者出现。实际上早在2005年，国内有人受此“启发”，试图拷贝这种无本买卖来捞一票。
但大美利坚毕竟有其国情在。同样的把戏搬中国来，则几乎是自取灭亡。同年12月，当地工商局就以“月球大使馆”违反《投机倒把行政处罚暂行条例》的规定，处以罚款5万元、吊销营业执照，责令退还所售月球土地销售款。
“跟随者”也不全都是毫无创意的山寨模式。
2012年，荷兰出现了一家公司，宣布筹措火星殖民项目，并向全世界征募“志愿者”。不过呢，要成为这家公司的“志愿者”，那是要收费的。
特别要说明的是，这家公司和伊隆·马斯克没有半毛钱关系。而且不但和这位“玩火箭”的大亨没有关系，而且与任何一种载人航天技术也不沾边。
按说，这种完全没有任何星际航行技术，全部靠一张嘴的企业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吧？但是和前面的“月球大使馆”公司一样，全球报名者居然趋之若鹜。
根据该公司此前官网信息，总共居然有突破20万人前来注册报名。而“报名费”，前前后后也是收了上百万美元。
然后呢？SpaceX的Starship项目，虽然断不可能和马斯克吹的那样能够飞去火星，但毕竟一直在稳步推进中。而这家立志要搞火星殖民的荷兰企业，什么时候整艘飞船出来？
▲伊隆··马斯克当年的种种不靠谱在和上面这些货色对比后，简直是圣人
实际上，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复杂，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打算造飞船或者租飞船移民。而将所有“报名费”一笔勾销的办法也很简单——2019年，这家公司被宣布破产。
想要移民外太空也好，在月亮或者火星上置地也罢，一般人的逻辑是——我总得先能够去那里吧？月球站、火星站可以靠后，但你至少得有个飞船，能把业主送到他们的资产上去。
但是现实告诉我们，很多时候你大可以先卖地、先收费征募志愿者。
而今日关于元宇宙的种种景象，也颇为异曲同工。
元宇宙吹上天那些概念，类似《Matrix》（骇客帝国）里那种脑机接口目前遥遥无期，所以暂时不谈，但差不多《头号玩家》里面那种，距离现在科技树还不远的高沉浸度VR设备，也不整出来吗？
▲《Matrix》展示的虚拟世界，建立在脑机接口技术之上
当然，另一个引起笔者关注的，是相关新闻曝光并且大肆炒作的时间点。
实际上，在Decentraland里“卖地”这事，最早可以追溯到2017年末，而元宇宙的相关概念，也早在2019年就开始在中文互联网内流传。
而不早不晚，偏偏这个时候开始爆出著名音乐人在“元宇宙里买房”，背后的实质，是国内企业制作的竞品已经在不久之前开始运营。而首批虚拟房地产商品，不但“大卖”，甚至还被好事者挂去了闲鱼平台。
▲这里就干脆指名道姓了
在数字货币从挖矿到交割，全产业链都被中国政府“扬了”的当下，从“币圈”出逃的资金，正将这个全新的“击鼓传花”游戏，搞出了第一波……
当然，这里也不该把一类人摒弃在外。
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有钱又有闲，而且打算任性一把的人存在的。Decentraland好歹就是一个巨大的社交平台，在热点地区整块“地”盖个房子也不算什么奇怪需求。
至于那些在月球、火星上买地的，多数人想必也是知道这玩意儿没谱，但图个好玩而已，反正本来也不贵。
所以，我们对着元宇宙这个八字还没一撇的存在，焦虑感真的有必要吗？
毕竟在之前近十年资本的密集炒作下，我们已经习惯于各种各样的焦虑感。而随着打击教培产业、整顿学区房问题、清理“互联网大厂”垄断乱象等等这些，旨在给社会减压减负的措施一一落实的当下，轻松的感觉已经反过来令人感到些许“不适”。
然而在主动焦虑的人以外，想从尚处于萌芽状态的元宇宙里捞一票的，也着实大有人在。
几年前，笔者曾经有位堕入币圈（juàn）的前同事。由于共事的时候观感良好，所以虽然嫌他好友圈里整天“安利”点不靠谱的，但终究是既没拉黑也没屏蔽。然而就在11月初，他开始大吹元宇宙……
▲切勿忘记了，扎克伯格转战“元宇宙”，本质上也是“天平币”搞不下去的结果！
在这里，笔者绝非否定元宇宙的价值，毕竟上面的批评之词，都是在指着那些挂羊头卖的狗肉。
想必有人要问：那么，在技术成熟以后，例如前面提到的脑机接口，或者深度VR设备落地，网络建设完善之时呢？
劝你不要天真了。
如此规模的，对现实具有巨大影响力的虚拟体系，是私有实体能够奢求掌控的吗？君不见，大规模社交媒体平台的出现，已经对现代社会的治理催生出无数的变量。而在充分汲取社媒体教训以后，国家机器岂会允许其脱离掌控？
到了那个时候，已经提前布局投资的“土地”怎么办？嗯……其实那只是网络空间的电子数据，什么也不代表，不是吗？首先，我们现在就无法确认其有实际意义。
其次，即便这种“地产”真的有意义，那么请问还记得雄安新区刚设立那会儿的事吗？雄县副县长对闻讯赶来炒房者的告诫吗——
不要来（这里）炒房，有可能炒出个炸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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